在市场上牛肉价格超过40元一斤的时候,你是否在电商平台上买到过20元一斤的牛肉?吃起来是不是感觉极其不像牛肉?如果感觉不像就对了,因为那很有可能是走私来的肉,究竟是不是牛肉,也许供应链上谁也不知道,甚至只有八十年前的原产地农场主知道是什么肉。
过去十年以来,有业内人士不断对本号表示,广西长期以来是中国南方进口牛肉的走私基地,走私牛肉主要来自印度、巴西、澳大利亚等国家。为此,我们对政府主管部门的处罚文件以及公开报道上暴露出来的问题进行了梳理,所得结论令人惊讶。
报道显示,在国内高额利润诱惑下,牛肉等走私物品源源不断从越南穿越边境线,再通过东兴、凭祥等地走私到广西,随后分销到全国各地。这些牛肉通常没有合法的进口手续和检疫证明,却以低价吸引消费者。未经检验检疫的牛肉不仅在广西本地销售,还在电商平台售卖。有报道曾指出,一些电商平台上热卖的“美国安格斯牛肉”实际上是走私而来。
这些走私货物的体量难以估算,不过有一个可供参考的数据是,2016年广西进出口总值3165.9亿元,而南宁海关及广西打私办数据显示,当年查获粮食、食糖、冻品、烟酒、牲畜等各类涉嫌走私案件6726起,南宁海关立案侦办走私犯罪案件132起,案值32.43亿元。
尽管相关部门多次开展打击走私行动,但走私牛肉的现象依然屡禁不止。2025年4月,浙江海警在台州、温州海域接连破获两起海上走私案件,当场擒获犯罪嫌疑人10名,缴获各类走私香烟5.7万条、走私冻品130余吨,涉案金额总计高达2000余万元。更早前,广西海警局也曾多次成功查处涉嫌走私冻品的案件。
东兴、凭祥是广西的两个边境城市,曾是走私“重灾区”。在“找牛网”梳理的213起案件中,东兴、凭祥走私入境案件分别排名第一、第三,东兴走私案件多达66件,占所有案件的三成。两地打私办的工作人员均表示,冻品是当地走私最多的物品。
据央视报道,有东兴市当地居民透露,北仑河是走私牛肉的主要通道,每天晚上都有大量牛肉通过铁皮船从越南走私到国内。
东兴市位于中国大陆海岸线最西南端,与越南芒街仅一河之隔。2012年之前,东兴是冻品走私的主要地区,随着打击力度加大,走私分子不断向西转移,宁明、凭祥、大新、龙州等边境城市打私压力剧增。
2019年3月20日,广西查获两起涉嫌走私的案件,涉及冻品200吨。冻品走私猖獗背后,是低成本、高利润的利益链。在南宁的一些街道上,牛腩、牛后腿、肥牛等牛肉产品,批发价格仅为每市斤18元,远低于当时北京、上海每市斤25元左右的批发价,甚至低于南宁当地每市斤33元的零售价。
这些冻品大多从欧美经由越南进入中国。因饮食习惯差异,欧美国家的鸡爪、鸡翅、内脏等冻品收购成本极低;印度和南美走私牛肉成本仅为正关价格的30%,若成功走私到中国出售,利润惊人。以印度、巴西牛肉为例,其批发价仅每市10-11元人民币,因价格低,国内需求旺盛、供不应求。有批发商称,每月能售200多吨走私牛肉,主要销往郑州、湖南等地。九游体育官网
2023年,国内知名肉牛生产企业长春皓月清线月,大连海关破获的刘氏走私团伙案,其2014年销售额已经达到40亿元。
据“找牛网”报道,冻品走私背后常有实力雄厚、身价数十亿的“大老板”。他们一般先将冻品从欧美运至香港,若海上通道不畅,再运至越南,然后从陆路边境线偷运进中国。他们隐藏很深,难以抓捕,通常在幕后指挥,在冻品从越南进入广西边境后由他人代理走货,并收取押金,若货物被扣,还能获得赔偿。越南—广西边境—南宁是常见走私路线。
走私分子突破边境线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借边民互市贸易、报低货价等,从正规口岸、港口走私入境;二是“非设关走私”躲避海关、边防查处,这种方式更常见。
显然,这些走私团伙已经形成了分工明确的完整链条。在2015年黄埔海关破获的一起特大走私冻品案中,走私链条由3个走私团伙和18家走私单位组成,有的负责通过低报价格、伪报品名、伪报贸易性质等手段,从加拿大、挪威、泰国、印度等国家采购产品走私入境;有的负责在全国多地总经销;有的通过分销商进入流通环节。这一网络覆盖东莞、广州、北京、杭州、武汉等多地,大量走私冻品长期在这些地区分销。
据法治松江报道,相当部分走私冻品流入二三线城市市场,品相好的冻鸡爪、动物内脏等直接流入交易市场,变质或有异味的则被批发给小餐馆、小作坊,加工成泡椒凤爪等成品销售。
不法分子用过氧化氢等漂白剂浸泡冻品鸡爪,杀菌、去污,使其显得白、大且重。珠三角等地进口冷冻肉产品多销往北方地区,对象包括肉类加工厂、酒楼、机关及学校食堂等。不少走私牛肉进入西餐厅,品质好的甚至卖到高档西餐厅。网络购物平台成为非法入境冻品的“集散地”,仅“冷冻鸡爪”一项就有上百个卖家,价格低至每公斤28元,但多数卖家信息不全。淘宝评论显示,进口美国牛肉多用于家庭消费,常有“孩子很喜欢吃”等评价。
全国政协委员韩真发指出,走私冻肉多为简单包装入境,未经正常报关和检验检疫的“三无肉”或“三无海鲜”,易引发食物中毒等恶性事件。
2015年4月,深圳市场监督管理稽查局在嘉鸣仓储公司查获6117吨走私冻品,货值3.45亿元。这些冻肉包括牛肉、猪肉、鸡肉等,主要来自美国、巴西、芬兰、德国等国,部分冻肉因超保质期而腐败变质,有的甚至早在2013年就过期。此前,南宁警方查获一批走私冻品,其中一些鸡爪包装日期竟是1967年。
据广西打私民警透露,“早年还有二战时期一些国家为战争储备的冻品走私入境,近年来国际商检日趋严格,这种情况已明显减少,但不排除有少量年份较长的冻品走私入境。”
业内人士指出,对牛羊肉等冻品的保质期,国内规定一般是8至12个月,有的国家保存时间达到两年以上,也有一些国家作为战备需要超长期存放。
“走私农副产品没有经过检验检疫程序,九游体育官网极易含有各种病菌,甚至不排除疯牛病等病毒,对食品安全产生巨大威胁。”民主建国会深圳市委经济委员会委员夏飞平表示。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研究所研究员李国祥指出,国内牛肉供需矛盾是走私牛肉泛滥的重要原因之一。近年来,国内牛肉需求不断增加,但供给却因多种原因下滑。要解决这一问题,一方面需要加强打击走私力度,另一方面应出台扶持政策,刺激国内肉牛生产,同时合理调整进口牛肉的关税政策,以满足市场需求。
中国产业研究院报告显示,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牛肉消费国,人均消费潜力大。2022年全球牛肉消费量5696.1万吨,中国占17%,人均消费量低于美国和国际平均水平。若按中国统计年鉴的2.3kg人均消费量计算,差距更为明显。
据快刀财经报道,中国人饮食长期以猪肉为主,牛肉食用历史仅数十年。受农耕文明影响,牛肉曾是祭祀用品,不得轻易屠宰。
20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研究肉牛育种,1979年后畜力需求减少、屠宰政策放宽,牛肉逐渐普及。人均GDP达1000-1500美元时,牛肉消费通常上涨。2001年中国人均GDP首次达1000美元,牛肉消费开始升温,至2019年人均GDP突破1万美元期间,牛肉消费迅速增长。40年间,牛肉在中国肉类消费中的占比从不足10%升至15%,猪肉从90%多降至75%。
2018年底非洲猪瘟爆发后,牛肉需求进一步提升,2019年全国消费牛肉833万吨,同比增长11.23%。但牛肉消费缺口不断扩大,缺口增速超需求增速。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2年,中国牛肉需求量高达986.73万吨,但产量仅为718.26万吨,导致需求缺口达268.47万吨,国产牛肉已无法满足需求。
为平衡牛肉逆差,自2018年起,中国取代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牛肉进口国,进口依赖度达25%。2021年进口量超200万吨,金额超807亿元。
然而,供需失衡催生逐利商家,进口牛肉安全堪忧。线上购买进口牛肉成潮流,尤其澳洲牛肉受青睐,但电商平台进口牛肉溯源检查不严,消费者难辨真伪。
普华永道估计,中国市场上至少一半所谓澳洲牛肉非真正澳洲牛肉,甚至有澳洲淘汰赛马肉、猪肉、鸭肉混合肉。
2015年,深圳查获6117吨走私冻肉,暴露走私链条冰山一角。未经检验检疫、可能含病毒的走私牛肉通过电商平台销售,威胁消费者健康。牛肉走私量按重量占国内消费量约10%,按金额占25%-30%,因走私牛肉多为高端部位肉。国内肉牛生产企业年销售额不超30亿,走私团伙销售额却高达40亿元。
尽管自2003年美国疯牛病病例发生后,中国禁止美国牛肉进口,但电商平台上仍有许多“美国安格斯牛肉”在售。按规定,进口冻品需四证齐全,但电商平台多数商家无资质,且因单笔成交额小,通常只面临行政处罚,难以根除走私进口冻肉隐患。来自巴西、印度、美国等地的走私牛肉,使广西、广东成为走私冻肉的“重灾区”。